税法学科在教学上面临不小的挑战。因为，绝大多数学生第一次接触税法都带有成见地认为：税法缺乏系统性的概念和政策，而且具有令人抓狂的技术复杂性，需要具备出众的记忆能力和数学水平才能学好税法。此外，许多税法教师也认为税法的日益复杂令这门学科的教学难上加难。为 了消除学生的偏见和解决老师教学的难处，法律学者针对初级导言性质的课程和高阶的税法教学提出了许多建议。许多人认为教师应该采取积极主动的方法，即要求 学生直接学习错综复杂的国内税收法规和规章。还有些人认为法学博士（J.D.）税法课程应适用跨学科的流程导向方法，继而从多个角度来思考税务问题，而不 仅仅局限于法律角度。还有人主张税法教师应该用更具有批判性的方法来讲授税法的税种、分类、属性和其他非传统的学科交叉问题。尽管这些观点不同，但大多数 的革新方法均认为税法教育应当达到提高学生兴趣和强调税法教育重要性这两个目的。《税法故事》一书提出的观点在达成上述两个目的上具有很好的效果，尽管案例教学在法律教育中，尤其是普通法国家中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但本书富有前瞻性地呼吁应在税法领域使用故事叙述的方法进行教学。税法故事叙述教学方法有两个主要目标：一是，在案例介绍时，运用生动的故事叙述方式讲授经典的最高法院案件来吸引学生的兴趣；二是，论证历史分析方法在税法学习中的重要性，历史分析方法不仅可以揭示判例是如何运用税法学说和制度性政策，还为当前面临的税法问题提供经验。两个目标是相辅相成的，历史分析的方法是叙述的一种形式，这种叙述历史的方法试图把学生带到案例背景时期的生活中。目 前，在法学院的所有课程中，几乎都只是要求学生从他们所处的社会、政治和经济背景出发来阅读案例，几乎与历史无关，税法课程也是一样。为了改善现有状况， 《税法故事》这本书将主要的税法案例放置在当时背景下，按照发生顺序排列，力求展现历史的背景和发展的连续性和判例之间的关联性，深入分析和考察历史先例 及其法律和制度环境，为新的税法教学不仅为税法教师提供了详实有趣的先前判例信息，也同样提供了审视当前税法实务运行原理的敏锐洞察力。税 法故事教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包含前四章内容，讲述何为税收收入，这是大多数税法学者在教授税法课程时所认为的最核心部分，包含例如意外之财是否构 成收入，纳税人的收入是何时实现的，收入中是否要扣除负债部分，税法如何对待正当的财产转移等内容。第二部分是第五到第七章，讨论税法中的扣除问题，重点 关注能够帮助形成扣抵费用与收入相关信息的案件，案例主要围绕何为正常且必须的商业费用，如何区分当前费用与资本支出，和如何对待转移财产产生的债务等方 面展开。第三部分是第八到第十章，探讨所得税问题，主要包括所得税和财务会计原则的区别问题，收入转移作为累进制所得税是否会受攻击的问题，和如何区分允 许税收筹划与不允许避税等。书 中每一章都探讨了案例及其对后续税法学说产生的影响，除此以外，本书在安排案例时，遵循两个主题：其一，最高法院的判决会产生很多意想不到的后果；其二， 由于税法案件的复杂性，法官一般无法充分解决税法案件。例如我们阅读法院关于Kirby Lumber案的简短的意见时会发现：法院认为，收入中取消债务的主要理论依据是取消导致债务致纳税人的净资产增加，不管从经验角度还是经济角度解释都是 不准确的，这说明法院的推理过程混乱。同样，法院关于United States v. Davis案的观点认为，在离婚中转让升值的财产是应该交税的，这是法院不了解现代婚姻关系的体现，加剧了离婚时的税收筹划复杂性。虽然法律学者不会经常 批评最高法院，但《税法故事》这本书认为，法官无法预见他们的推理和决定作为主要的历史因素在美国税法学说和制度发展中所产生的影响，因而在处理案件时应 当从历史的角度出发，慎重对待。历 史并不是简单地叙述过去。对于大多数当代历史学家而言，历史作为一种解释，是用现代眼光，并站在当前所关注的热点去审视丰富的过去。法学家在这一领域则更 强调政治、经济、和法律现象等在社会中的互联性，，并质疑法律的绝对自主性。尤其对于法理学家来说，历史分析在一个广阔的历史背景下讲述事件的展开和发 展，这不仅向人们展示了历史发展的连续性和对当前的启发性，也揭示出一个观点：现在的状况是基于过去的选择而产生的合理结果。除 此之外，书中通过案件的详尽故事细节，描述了当时的历史环境，讲述了参与这些争端的纳税人、律师，甚至法学家的真实愿望和忧虑。本书还提供了大量有关案件 法律背景的详细信息。书中梳理了当事人的信息摘要、口头辩论、相关报纸和杂志报道，甚至相关法官的档案文件和相关记录等影响法院作出决定的依据，为分析税 法案例提供了丰富翔实的数据，还原了当时的法律环境和案件信息。例如，本书作者揭示了联邦税法中收入的最基本原则在创立时期的不确定性和可塑性，其中关于 税收的定义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在1913年国家所得税确立后的四十年后，法院仍然难以对总收入进行界定。但是，现在这些原则在刚开始学习税法的学生或教授 税法的教师那里常常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和确定无疑的。尽管本书给出了很有价值的观点，但是也并非没有缺陷。书中案例的布局是：每一部分开头为判决结果及相关背景，其次是初级法院诉讼程序的详述，再次是最高法院的观点具体描述。每一个案件都含有对这个案件的直接影响和持续影响的讨论。这样的模式安排使得整本书具有连续性，并为税法学生和教师搜索某个部分的信息提供了便利。但 是，其缺陷也正在于此布局模板。首先，尽管案例讲述的模板提供了连续性和搜寻适用的便利性，但固定的顺序也强加给案例一个线性刚度，无法进行因案制宜的灵 活讲述。因为叙事的分析和解释意义来自于叙事者，他\她会按照故事的不同决定哪些事实和事件要讲述，哪些要着重讲述，以及如何构造故事框架。通过强制建立 的模板结构讲故事，忽视了叙事者的主观能动性，从而使讲故事的效果大打折扣。第二，尽管本书给判例提供了大量的详细信息和背景资料，但本书文章中很少或几 乎没有对更广泛的社会、政治和经济条件这些因素的叙述。例如，本书结合各个学说对收入进行了定义，但是这些学说定义只是法学家和税务职业者的观点，并没有 或者很少有经济学家、社会学家等的交叉讨论，例如，1930年代大萧条前的法律安排和大萧条后为应对经济危机而制定的新兴政策就可能影响法学家、律师和案 件当事人的决策。虽然《税法故事》一书并不能为经典案例提供完整的历史分析，但在向学生介绍判例及现有法律制度方面肯定比其他大多数案例集做得更好更超前，仅这一点就说明税法故事的教学方法对基础税法课程而言是非常有益的补充。此外，本书的章节安排和内容写作使用叙事结构和历史分析。尽管这种方式有局限性，但在说明税法是一个在广袤历史背景下发展的和受到关键案例的影响上具有非常好的效果。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税收故事》一书告诉我们，在税法研究和教学上的跨学科整合方面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张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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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宪法法院近期对税收立法的法理解释 
刘剑文
《财税法——原理、案例与材料》（第二版） 
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
《税醒了的法治——刘剑文教授访谈录》 
